一側是首鋼伊犁鋼鐵有限公司410立方米高爐,首鋼要在此興建500萬噸鋼鐵產能,另一側是新疆伊犁鋼鐵有限責任公司200萬噸技改項目,最近兩年,許斌芳見證了則克臺鎮有史以來最強變化。這個人口只有2.6萬的新疆伊犁州新源縣農牧小鎮,正因為新疆前所未有的大建設,將接收鋼鐵巨頭超過200億元的投資。
伊犁鋼鐵公司背后是八一鋼鐵(600581,股吧),八一鋼鐵背后則是國內實力最強大的鋼鐵公司寶鋼,則克臺鎮就這樣成為國內兩強的競技場。則克臺鎮是新疆固定資產投資大躍進的一個縮影,新疆“十二五”將新建鋼鐵產能超過2000萬噸,總產能超過3000萬噸,相比2010年幾乎增長3倍。新增產能主要位于北疆的則克臺鎮以及南疆的喀什、阿克蘇等地區。寶鋼、首鋼、山鋼等巨頭將在這里砸下千億重金。
鋼鐵造城
則克臺鎮自古以來為游牧之地,位于新疆著名的風景區伊犁河谷那拉提草原,距新源縣城以北12公里,2.6萬人口中大部分務農,在新疆是一個普通小鎮。許斌芳目睹幾十億元砸在這里,變成了鋼鐵廠房,也目睹了馬路變寬,配套工廠紛紛建立,現在,外地人正成群結隊涌來。
“河北和東北口音最多。”許斌芳表示。鎮上的飯館和旅館,生意都比以前好多了。“以前30元錢的客房現在可以租到80元～100元,60多平方米的住房月租金可以達到1000元。”許斌芳今年55歲,是則克臺鎮老居民。
大建鋼鐵正是引起這些變化的原因。本地人在修建鋼鐵工廠上并無經驗,所以大量工程承包給了鋼鐵工業較為發達的河北和東北。新招的工人,也主要是內地大中專院校畢業的學生。
則克臺鎮本來就有鋼鐵基礎,不過基礎并不雄厚。伊犁鋼鐵公司是鎮上的主要企業,擁有100萬噸生鐵產能,沒有煉鋼業務,寶鋼計劃投資最終建成200萬噸煉鋼產能。而則克臺鎮的重頭戲是首鋼伊犁公司500萬噸鋼鐵項目,最終投資將達到200億元,去年已生產10萬噸鋼材。
首鋼伊犁公司目前已招聘2000人,首鋼伊犁公司辦公室主任李俊杰認為將來兩家鋼鐵廠將使小鎮變城市,“則克臺鎮有可能成為20萬人口的城市,企業將吸收5萬人到這里就業,1個人將帶動兩個家屬和服務人員,這就需要新增15萬人。”屆時,則克臺將不再是農牧小鎮,而會成為工業強鎮。
李俊杰認為這還是保守估計,他舉例稱河北前進鋼鐵廠400萬噸帶鋼產能,為勝芳鎮吸引了1500家下游企業,吸引20萬外地人,加上10萬本地人成為一個30萬人的城市。“則克臺鎮也將吸引下游企業來投資,形成集群效應。”鋼鐵企業對勞動力的巨大需求,李俊杰本人就是一個例子,他原為新源縣工業園區管委會主任,他從工業園區管委會主任職位上退休后,應聘到首鋼伊犁公司做辦公室主任。
因為有鋼鐵撐腰,新源縣對未來信心滿滿,計劃經過2～3年的努力,鋼鐵產能將突破700萬噸,形成產值280億、利稅超50億的產業集群,成為全疆第二大鋼鐵產業基地。而目前,新源縣的稅收只有6個億。
全疆突進
則克臺鎮這樣的鋼鐵重地,在新疆還會有很多。
則克臺鎮西南470.7公里,是位于南疆的阿克蘇拜城縣,新疆鋼鐵行業傳統大哥,寶鋼下屬的八鋼,計劃在此投資100億元新建300萬噸鋼鐵產能。在這輪投資熱潮中,八鋼依然表現出新疆鋼鐵領頭羊角色,八鋼計劃實施一體兩翼計劃,“十二五”期間本部產能將提升至1000萬噸,加上阿克蘇拜城和新源兩個鋼鐵基地,八鋼產能將達到1500萬噸,需投資300億元,可覆蓋全疆市場。
此外,新興鑄管(000778,股吧)集團下屬的新興新疆金特鋼鐵公司計劃在和靜建年產鋼300萬噸項目通過初審,在“十二五”期間計劃總鋼鐵產能規模將達到500萬噸,新興鑄管集團還計劃在富蘊建新疆石油工程材料基地,投資161億元,一期投資52億元,2015年建成300萬噸鋼坯項目;二期工程為150萬噸特種鋼管、100萬噸不銹鋼材、500萬噸特種鋼材。
除了上述投資,還有種種援建項目。
4月10日,山東鋼鐵集團喀什鋼鐵產業升級項目動工,項目總投資120億,是山東省委、省政府確定的重點產業援疆項目,項目建成后將形成年360萬噸鐵、鋼、材配套產能。去年9月,江西省新余鋼鐵集團有限公司在克州建300萬噸高強度鋼項目,項目投資為75億元,是江西省對口援疆項目。
新上鋼鐵項目產能超過2000萬噸,投資規模達到上千億元,為何一時之間,新疆會出現如此之多鋼鐵項目？有多年招商經驗的李俊杰道出其中原委,中央新疆工作座談會后,新疆進入大開發機遇期,各地政府也希望抓住機遇引來項目,如果引入農業、服務性行業,需要投資時間長,而且效果也并不明顯,而重工業投資時間短,2～3年即可顯示效果。“所以地方政府不管有沒有資源,都拼命拉項目,都是為了在任內就能出政績。”
人行烏魯木齊中心支行調統處高級統計師楊麗認為,援疆采用內地19個省市對口支援的方式,項目主要由援助方與受助方共同確定,由于一些受助方原有工業基礎底子較薄,在政策利好因素和大筆援助資金突然到來時,很多部門沒有做好思想準備,缺乏足夠的項目儲備和數據資料,而一些援助方也希望在短期內見到成效,致使一些項目采取了先斬后奏或非批不可的方式和態度,導致鋼鐵項目密集開工。
在首鋼伊犁項目上,當地政府就表現相當積極,伊犁州承諾將整個伊犁州鋼鐵業交給首鋼進行整合,伊犁州國資委還將持有的伊犁鋼鐵公司2.87%股權無償轉讓給首鋼。
另一方面,新疆大開發也為鋼企擴產提供了機遇。由于政府對鋼鐵產能進行調控,鋼企很難拿到新批文,而新疆則由于大開發要求,政府很可能網開一面,而且在裝備水平和技術上,要求都相對寬松。李俊杰退休前還同時擔任新源縣鋼鐵產業發展辦公室主任,為了首鋼伊犁公司500萬噸項目產能批文,他曾在2009年、2010年多次奔波于中央部委,“最終拿下來,受了不少苦。”據他所知,新疆其它新建鋼鐵項目還沒有拿到批文,但基本上都已開工建設,屬于先上車后買票,不過他認為,只要沒有貪腐黑幕,在地方政府的努力下,應該都能拿到批文。
布局南北
目前,在新疆鋼鐵處于供不應求狀態,伊犁鋼鐵公司門口停放著前來拉貨的貨車,其工作人員表示,產品熱銷主要是因為援疆項目和基礎建設投資較大,公司現在效益不錯。
則克臺鎮居民許斌芳表示,去年伊犁鋼鐵公司工作人員收入很高,“聽說去年每股分紅4.5萬元。”而該公司入股價格最早是每股2000元錢。
隨著中央及全國各地援疆項目的確定和資金的到位,鋼材需求量開始呈現出爆發式增長。去年八一鋼鐵效益也出現井噴,凈利潤增長377%,毛利率也從7.73%上升到9.85%。
不過新建項目是否有這么好收益,還有待觀察。“伊犁鋼鐵公司效益好,主要是因為自己有鐵礦,”李俊杰表示,“現在是礦山吃肉,鋼企喝湯,在新疆同樣如此。”
在廠址布局上,寶鋼下屬的八鋼已占盡先機,盡管鐵礦石來源于哈密,但廠址選在烏魯木齊,位于新疆經濟中心,也可以輻射南北疆。中國冶金工業經濟發展研究中心副主任劉海民認為,鋼廠選址有兩種,在原料產地或者產品銷售市場,但現在看來,成長為大企業的一般都是貼近消費市場。“攀鋼就離原料來源地很近,但距離消費市場很遠,效益一直不大好。”
即使是新建項目,寶鋼也占有優勢,位于則克臺鎮的工廠扎根伊犁市場,又可以向北疆輻射,位于拜城的工廠則可在南疆市場競爭。在地理位置上,新疆以天山為界劃分為南北疆,北疆天山北坡城市帶包括烏魯木齊、昌吉、石河子等是經濟最具活力的部分。
2007年進入新疆市場的新興鑄管集團,也有望靠差異化站穩腳跟。公司控股的新興新疆金特鋼鐵公司位于南疆門戶庫爾勒下屬的和靜縣,擁有豐富的鐵礦資源做支撐,其在富蘊縣所建鋼鐵廠,主要生產特種鋼,可生產鋼管、不銹鋼,主要供應油田建設所需。新疆意欲在“十二五”期間提高油氣產能,對鋼管材需求量將有不小提升。
相比較之下,位于南疆的喀什、阿克蘇、克州等地經濟較為落后,而這又恰是新建鋼鐵項目比較集中的地方,盡管有原料優勢,但消費能力卻不足,這也是該地區一直沒有建鋼廠的原因。
過剩爭論
對于新疆鋼鐵行業出現的大擴張,中國冶金工業經濟發展研究中心副主任劉海民稱之為“一哄而上”,埋下產能過剩的隱患。
“到新疆投資的沒有民營企業,民營企業會更看重投資收益。”劉海民表示,“現在到新疆建鋼廠的都是國企,不少是出于政策需要,為了完成政治任務。”他認為新疆很難消化新增產能,而企業需要考慮的是運往內地是否還有成本優勢。
人行烏魯木齊中心支行調統處高級統計師楊麗認為,新疆市場比較封閉,產品主要以本地消化為主,隨著建設工程進入平穩增長期,鋼材需求量也將由峰頂進入下行軌道,需求量的減少,將會使產能過剩問題更加突出。
楊麗同時認為,鋼鐵行業將為金融機構埋下隱患,鋼鐵行業動輒上億元的投資,一般都會尋求當地金融機構資金支持,一旦市場環境發生變化,企業不能按時償還銀行債務,就會增加銀行信貸風險,給地區金融穩定帶來影響。
對于需求量,“我的鋼鐵網”曾做過測算,其綜合資訊部朱喜安表示,新疆地區億元GDP與當地粗鋼產量比,以及億元城鎮固定資產投資與當地粗鋼產量比一直比全國平均水平低,說明該地區鋼鐵生產水平與GDP不相匹配。另外,中央新疆工作座談會中提出未來5年新疆人均GDP要達到全國平均水平,如果趕上全國鋼材消費水平,2015年新疆地區粗鋼消費量將達到1500萬噸～1780萬噸。
朱喜安表示,這還不包括固定資產投資的拉動作用,新疆“十二五”期間計劃投資3.6萬億元用于固定資產投入,如果3.6萬億元投資到位,則3000萬噸鋼鐵產能剛好夠用。不過他對3.6萬億投資能否達到尚有疑問,他表示,新疆目前公布的鐵路、公路、機場、水利等建設將投入1萬多億元,其他還有能源、工業等方面投資,3.6萬億元顯得過于龐大。朱喜安認為,新疆鋼材產能可能在投資高潮之后出現過剩,或者是結構性過剩。
不過,首鋼伊犁公司辦公室主任李俊杰認為“過剩”之說純屬多慮。“國有企業錢也都是一分分掙來的,不會隨便投資。”他認為,盡管新建產能很多,但各企業產品種類不同,存在互補性,即使是同種產品,還有質量和服務差異,此外,企業并不是一次性建成規劃產能,如果環境變化也會有調整可能。
“如果產品賣不掉,政府不用說,企業也會想辦法,”李俊杰表示,現在我國鋼鐵出現2億噸過剩產能,但并沒有賣不出去的產品。“企業會主動進行調整。” 
